瓜子摆的美女(「故乡人物志3」有位女生,名叫“瓜子西施”)

作者: 时间:2024-06-02 03:38:19 阅读:


「故乡人物志3」有位女生,名叫“瓜子西施”

到了初中,不知道基于青春期的什么心理,同学之间喜欢互相起绰号,俗称“歪名”。那个年代,人人有歪名,个个有绰号。有些歪名、绰号,甚至伴随人的一生,直到老来还被人叫得欢。

初一学历史,知道中国古代有一个著名的美女叫西施,能够倾人城,倾人国。初二学鲁迅先生的《故乡》,又知道里面有一个人物叫“豆腐西施”。原来大美女西施只需前缀一个名词,便可复制,推而广之。

比方初二分班以后,坐在我后排的一位漂亮女生,只因爱嗑瓜子,不知道被哪位大神尊奉为“瓜子西施”。

我真心认为这名字起得很是贴切。首先,她算得上漂亮,有当西施的本钱;其次,她的家与瓜子有牵涉,更主要的是,她嗑瓜子别具风采。

她抓了一小把瓜子在手,像扔抛物线,一粒粒扔进嘴里,牙齿一错,嘴唇一吐,瓜子皮便在空中轻舞飞扬。

最奇的是她在上课时嗑瓜子,就像范存根睁着眼睡觉一样,她上课嗑瓜子也从未被老师逮过现行。她总是趁老师身形转移或目光飘忽之时,把那只放在课桌下的手轻轻往上一扬,极其快捷地抛一粒瓜子到嘴里,电光火石之间,已经完成了嗑瓜子的整个过程。当老师目光转到她身上时,只见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,其专注听课的神态,让老师大为感动。

她还有一个特别之处,就是说话的语速快。快得像打机关枪,噼里啪啦一阵连响,偏又夹枪弄捧,新鲜的粗话翻滚在其中而不易被人觉察。但她上课被老师抽问时,又总是面红耳赤,嗯嗯半天,冒不出一个字来。

我与瓜子西施比邻而坐约莫一学期。那一学期,我最为烦恼的,一是炒熟的瓜子干香干香散发在空气里的味道,让我暗地里直吞口水。二是那噗噗而出的瓜子皮,不时飞溅到我的后背,有时甚至落到我的颈窝里去。

我虽是一班之长,但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。一想到她飞珠溅玉同你翻理论的样子,你就只有忍气吞声的份。有一回我实在忍不住,上课时写了一张纸条反手传给她,上书“请你文明点,不要老磕瓜子”。她果然停止了嘴上功夫,我也好好听了一堂课。

下课以后,我上了一趟厕所转来,便感觉班里男生女生看我的眼神怪怪的,十分诡异。

我把铁哥们范存根扯到教室外面的小树林里,还没审问,那娃已经笑弯了腰:班长,高,实在是高,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哦。

我给瓜子西施递纸条的事件就这样被传开了。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,这可算得上是胆大妄为之举。

有同学问瓜子西施:班长给你写了什么话?

她故意大声回答:好烦了,我咋好说嘛。

过了几天,做完课间操后,我从操场边的楠木林走过来,感觉她正眉飞色舞地向别班的两位同学说我闲话。我实在气不过,便鼓起勇气上前质问:我给你写的是什么话,你拿给大家看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?

她怒目而视,扯起鸡公架子,痛击于我:你写的什么自己不清楚嗦,你心虚什么嘛。

我只有落荒而逃。

幸好第二学期开学,班里调整座位,她便离我远远的了。

「故乡人物志3」有位女生,名叫“瓜子西施”


其实,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,而且知道她的小名叫芸妹儿。上小学时,我最爱溜到街上的古老四娃娃书摊看娃娃书。古老四娃娃书摊隔壁人家有一个小女孩,常常穿红着绿,在街沿边又唱又跳,过路的大人们总是亲热地招呼她:芸妹儿。

她是“街上人”,属于吃国家供应粮的城市户口。那时,像她这种生下来就吃供应粮的身份,在农村子弟眼里,就是天朝的人类了。

芸妹儿的爸爸是公社供销社的运货员,赶一辆骡拉板车,每隔一天就要上县城拉一次货。那板车,是当时全乡场绝无仅有的交通工具,我仅在电影《青松岭》中见到过。

唐太路从我们生产队横穿而过。这是芸妹儿爸爸上县城拉货时的必经之路。每天早上醒来,先是听见远处传来一串叮叮当当的碰铃声,然后,又听见一记很脆亮地抽打在空气里的鞭响。不一会,便是赶车人的长声吆喝:嘚儿——,驾。

家里的大人会说,涛娃儿又上县城办货了。

小孩子不懂事,也学着大人的腔调说,涛娃儿又上县城办货了。

夏天的早晨,我和小伙伴等候在途经打谷场的唐太路边,巴望着涛娃儿悠悠地赶着板车经过,我们便可以跟在车后疯跑一气。

偶尔,芸妹儿会随父亲上县城。她像个公主一样端坐在板车中央,吃着我们从未见过的糖果。当我们跟在车后追着跑时,她总是大声哭骂:不准乡坝头的人坐,不准乡坝头的人坐。

后来,我上了距家四五里远的云凌宫小学,芸妹儿上了乡场的小学。冬天的早上,涛娃儿上县城经过我们上学那段路的时间,恰好与我们上学的时间重叠。于是,我们便可以随了涛娃儿和他的板车走一大段,边走边听他摆县城里的奇闻异事。运气好的话,我们还能被他邀请坐到板车上去,虽然没有糖果吃,但我也能如芸妹儿一般骄傲,在车上驾驾的挥手不停。

下午放学,偶尔还会碰到拉了满车货物回来的人车。这车货,拉的是全公社上万人的油盐酱醋。因此,货吃重的时候偏多。这时,骡子和涛娃儿都汗流浃背。涛娃儿更是把身子前倾成了拉满弦的弓。于是,我便有了学雷锋的机会,跑上去帮着推车。

四年级时,我还就此事写过一篇作文,被蔡老师当作范文在班里念。我很是得瑟了一阵,但我没有把分手时涛娃儿回馈给我糖吃的事情写上去,到底距离雷锋叔叔的光辉榜样还是差了老大远。

有一年,我乡场上的亲戚家办“九大碗”,左右邻舍的街沿前摆了一长串流水席桌。各家邻居的竹椅板凳都被借用出来了。我和爸妈恰好被安排在芸妹儿家前面的席桌,涛娃儿俨然成了主人,热情接待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客人。

那天,我和芸妹儿坐在一桌。每当我举筷去夹某一道新上的菜时,她总是偷偷用筷子把我的筷子别开,待她和其他人尝过以后,才允许我吃。我暗暗生气,但不敢作声。后来,桌上的大人到底还是看出了门道,不由得呵呵大笑。

有人偏头与邻桌的涛娃儿开玩笑:你看张家的大娃好老实,尽受你女子欺负,人家好让得人。二天长大了,你干脆收他做女婿算了。

涛娃儿赶紧说:可不兴乱说哦。

我妈也赶紧说:芸妹儿是城市人,我娃儿可高攀不上哟。

我上初中以后,供销社虽然还在,但涛娃儿的板车早已不知所踪,他自己也从供销社出来单干,在乡场上开了一个炒瓜子花生葫豆的干货铺。这是改革开放初期,涛娃儿绝对是乡里最早丢掉铁饭碗下海单干的个体户。虽然现在的干货铺已经算不是什么嗨生意,但在那时,涛娃儿却是我们乡里发家致富的带头人,四乡八邻的货郎都到他这里批发炒货,一时间名动四方。

初三最后半学期,学校为了多考几个中专中师,组织成绩好的二十几个同学上晚自习。上晚自习的同学都需在学校搭一顿晚餐。那时我没钱买菜吃,每到吃饭时间,总是第一个跑到食堂窗口,用大瓷碗打四两白米干饭,舀一大瓢儿不花钱的米汤泡着,端到操场边一气吃完。

瓜子西施虽然成绩不好,但她爸爸走了关系,学校也把她纳入上晚自习的优生范围。每到吃晚饭的时候,她妈妈总是按时提来鸡汤,炖肉,小炒,给她改善伙食,她却挑肥拣瘦,嫌这嫌那。我端着一大碗米汤泡饭,必须走到远远的地方,才能拒绝那肉香,菜香对我味觉的伤害。

大约在三十年以后的一次小型同学聚会上,大家不觉间聊起现在发展很好的富婆瓜子西施来。

有同学借酒问我:你初中时给瓜子西施递的纸条,究竟是不是情书啊?

我端起酒杯,轻酌一口,淡然一笑:那么多年,记不得了。


「故乡人物志3」有位女生,名叫“瓜子西施”

(图片来源于头条推荐图库)